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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紅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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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滿面笑意卻隱藏不住倨傲的太監, 王熙鳳皺了皺眉頭:“你家主人是誰?我認識嗎?”對方知道她姓王, 就是差不多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是她怎麽想不起來自己還認識這樣的貴人?

“家主人就在樓上,王公子去了就知道。”太監的語氣聽起來客氣卻不容拒絕。

王熙鳳跟著太監上了三樓包廂, 看見了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裏面。看到中年男人的臉, 王熙鳳就面色大變, 欲跪地行禮,卻被中年男人示意太監攙扶了起來。

“不要聲張。”皇帝伸手示意她坐下, 態度十分溫和, “我只是出來看看, 正好看見你在下面, 就叫你上來一起說說話。”

就算是王熙鳳比一般女孩子膽大,這會兒也還是有些拘謹, 小心地坐了半個凳子:“是。”

皇帝笑了起來。他正當壯年, 又身居帝位,周身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坐在那裏都會讓人覺得整個房間都變得狹窄起來。這一笑,眼角微微皺起了紋路,可是卻不但沒有讓他失去魅力,反而更增加了幾分成熟男人的誘惑。

王熙鳳微微低下頭, 覺得耳朵有點發燙。

皇帝滿意地笑了。

“我看你們班上都是小姑娘, 你比她們都大一些,平時在班裏有沒有覺得不舒服不方便?”皇帝收起方才富有侵略性的笑容,語氣溫和, 就像是一個關心後輩的叔伯。

王熙鳳開始的時候回答得還十分簡短,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一直那麽平和友善,她的膽子就慢慢大了起來,露出了自己活潑的一面。

皇帝問她為什麽這麽大了還要去讀書的時候,她就神采飛揚地說,她想要做第一個女官,但是現在已經做不了了,就要做未來最有名的女官,讓全天下都知道她王熙鳳的名字,知道女子並不是天生就不如男子!

“這些道理,都是誰教你的?”皇帝讚嘆著問。

“當然都是我自己想的!”王熙鳳已經忘了對面男人的身份,“我從小就被家裏人當成男孩子養,但是長大之後,他們又跟我說女子就應該在家裏安分守己,忘了當初他們說過我比真的男孩子還厲害了?”

“我就不信,我比不上男人!”

皇帝興致勃勃地問:“那你覺得你哪裏比男人強?”

“我現在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也學了不少字,能讀能寫,關鍵是能自己思考。”最後一點才是最重要的,這世間很多男人也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人雲亦雲,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活著。這是她們院長說的!

“我還會算術,我們算術教員說我都能去戶部工部當個幹吏了。”

“除此之外,我還學了馬術、體術,一般男人還不見得是我的對手呢。”

聽了她一連串帶著少女嬌憨的利落話語,皇帝呵呵笑了起來:“果然厲害,確實比一般男人更強。”

王熙鳳總算是沒有忘記對面男人的身份,還記得行禮感謝。

皇帝問她以後做官的話想做什麽,王熙鳳早就想好了:“我聽家人說,先祖當初就是負責接待各國使節朝貢之事,我也想繼承家業,揚我國威,讓那些使節知道我□□上邦胸懷寬廣,人才濟濟,一個女子都比他們更強!”

這次皇帝是真的哈哈大笑起來,連連誇她“不錯”,取下了腰間的玉佩送給她說是獎勵,鼓勵她以後更加努力,早日學成報效國家。

得到了皇帝的認可,王熙鳳走的時候眉眼之間都是喜悅。

王熙鳳走後,皇帝的笑容慢慢收斂,坐在原地摩挲著下巴上的短須若有所思。

“任義,你說,這安成到底是想要做什麽?”把一個個女子都教成這個樣子,優秀固然優秀,可也未免失去了女子柔順服從的本分。難道她還想要當個女皇不成?

皇帝自己都對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嗤之以鼻,女皇可不是誰都能當的。當初的武皇也是天時地利人和全備,才登上了皇位,可到頭來還不是要將權柄歸還李唐宗室?

任義就是他身邊大太監的名字,他從潛邸就跟著皇帝,深知對方的脾氣:“奴婢一個閹人,不懂得縣主的想法。”

皇帝笑著罵了他一句:“別跟朕在這裏打馬虎眼,說。”

“以奴婢的一點兒見識來看,不管她在想什麽,只看她在做什麽。只要她能夠造福天下,就是陛下的能臣,若是她有什麽不妥之處,自然有陛下治她的罪。這天下看不慣縣主的人多了,只是畏懼陛下而已。只要陛下不給她撐腰,誰還怕她一個女子?”任義躬身小心翼翼地說。

“你這老狗,可是收了謝鯤的好處?在這裏拐彎抹角地給安成說好話?”

任義嘿嘿一笑,白胖的臉上五官擠成一團:“陛下英明,謝統領幫奴婢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家人,奴婢當然要領他這份情了。看他天天圍著安成縣主打轉,不也是挺有意思的嘛?”

皇帝哈哈大笑,謝鯤幫任義找到家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不過任義跟了他這麽多年,如果不是知道他現在對安成並無什麽真正的惡意,也不敢替安成說什麽。安成倒是小事,王子騰和這些勳貴才是大事。

皇帝的眼神冷了下來。王子騰的舉動,賈元春的算計,安成的勸阻,這些都被繡衣衛送到了他的案頭上。至少謝鯤不敢在這些事情上做手腳,他並不傻,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從皇帝這裏得來的,沒有了繡衣衛統領的身份,他在安成面前什麽都不是。

王子騰想要把王熙鳳送到他身邊麻痹他,他為什麽不能順水推舟接受王熙鳳來麻痹王子騰?想起王熙鳳那神采飛揚的丹鳳眼和意氣風發的小臉,皇帝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他的後宮還真沒有這樣鮮活的美人呢。

王熙鳳下了樓,再也沒有了逛街的興趣,臉上的笑容也被凝重取代,腳步沈重地返回了家中。

果然,不過一刻鐘,王子騰就派人來叫她去前院,問她今天去哪兒了做了什麽遇到了什麽人——她身邊丫頭的主子終究還是叔父!

王熙鳳板著臉把皇帝給她的玉佩拿出來,王子騰雙手接過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好,好,鳳哥兒好福氣!”

本以為上次那樣的機會王熙鳳都沒有被皇帝看中,他的計劃已經宣告失敗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皇帝竟然早就看上了鳳哥兒!這位的玉佩可不是隨便給人的。

王熙鳳從下了樓就覺得不對,回家發現自己的行蹤被丫頭隨時匯報給王子騰就更不開心了,這會兒看見王子騰的表情,心中的憤怒直沖頭頂,語氣生硬地說:“陛下賞賜的,自然是福氣。叔父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

王子騰看著她的表情,到底是小孩子,從小被兄嫂寵愛著長大,一點兒城府都沒有,這樣如何能在宮中立足?他沈下臉:“怎麽?你是對我有什麽不滿?”

“不敢。”可是看王熙鳳那氣呼呼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不悅。

“王家將你錦衣玉食地養大,難道你不該回報嗎?就算是將你嫁到什麽邊緣蠻荒之地,也是你應盡的責任,何況還是要送你入宮成為貴人,你有何不滿?”王子騰沈下臉來,他雖然瘦削,但是卻是武將出身,一雙眼睛分外鋒利,盯著王熙鳳的時候簡直像是閃爍著寒光的刀劍。

王熙鳳忍不住了,這個話題前些天學院裏剛剛舉行過大討論,安成縣主最後的總結發言她深以為然。現在王子騰還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吻來指責她,好像她就是一個沒有感恩之心的白眼狼一樣,她怎麽受得了?

“我是受了父母家族的恩惠,也應該盡自己所能回報。”

王子騰臉色稍緩。

“可是沒有哪個恩人指定要受恩者非要用哪一種方式報恩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市恩逼人!”這是縣主說的,王熙鳳覺得非常有道理。

“我作為一個人,有思想有自我有能力有價值,可以選擇用我適合的擅長的方式去回報,而不是被人逼迫著非要用自己的身體和人生去報答家族的養育之恩!”王熙鳳站了起來,無視王子騰難看的臉色,“叔父的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從學院畢業之後,也會好好回報叔父的。這玉佩叔父喜歡,就送給叔父好了。”

若是以前,她可能會覺得入宮成為皇帝的女人是一件榮耀的事情,可是自從在學院學了知識、讀了一些書還開展了一些討論之後,王熙鳳的觀念已經有了重大的改變。

依靠別人得來的富貴榮耀,哪裏比得上自己雙手掙來的可貴持久?

“放肆!”王子騰拍案而起,“我讓你去學院讀書,不是讓你學這些荒唐行徑的!”

王熙鳳冷著臉對王子騰行禮告辭。王子騰沈著臉吩咐:“這般妖言惑眾的學院,你不去也罷。來人,把小姐送回去,看好她,不許她出門。”

王熙鳳沒想到叔父竟然會將自己禁足,氣得大喊起來,可是王子騰的親兵卻不給她面子,客氣地把她押送回了院子裏,封上了院門。

王子騰家裏鬧出的風波很快就被繡衣衛的眼線送了出去,飛快地落到了各色人等的手中。

楚天舒看著面前的消息,勾起了嘴角:“欺負了我的學生,可不是該我這個院長出面了?”

正好,這些天不少人在背後對她頗有微詞,還試圖想要聯合起來對付她,就讓她用王子騰這個京營節度使來展示一下自己的威力,讓那些人老實一點。

王子騰聽說安成縣主來拜訪自己的時候,不由怔了怔。他已經派人去學院替王熙鳳請假了,說王熙鳳生病在家休養,怎麽這位還能為這麽一點小事來跟他鬧一場不成?

過了一個年,楚天舒的個頭又長了幾厘米,身上的威勢越發濃厚,尤其是當她想要擺出縣主派頭的時候。

王子騰開了中門迎接全幅儀仗的楚天舒入府,感覺到對方來意不善。

果然,在中堂落座,楚天舒開門見山:“聽說王熙鳳同學生病了,已經兩日不曾到學院去,我來看看她。”

王子騰心中不悅,臉上卻還是一派平靜:“勞縣主惦記,鳳哥兒不過是風寒而已,過幾日應該就好了。若是縣主過去過了病氣反而不美。”

楚天舒一笑:“區區風寒,豈能感染我?”她現在的實力恢覆了八成,這具身體基本上已經不會生病了,所以這個借口是不能將她拒之門外的。

王子騰派人去看王熙鳳,回來說小姐喝了藥已經睡著了,不能驚擾。他心中冷笑,見了也不能說話,她總不能天天往自己家裏跑。現在是礙著她縣主的身份和鳳哥兒師長的身份,下一次再來就給她個閉門羹,看她有沒有臉!

誰知道楚天舒竟然站起身來說:“那我就去看看。”

王子騰又拖了一會,覺得剛才給王熙鳳灌下的安神藥已經發揮了作用,才冷著臉帶著楚天舒去了後院。

丫頭將楚天舒帶到了王熙鳳的閨房中,王熙鳳躺在床上睡得正沈。楚天舒站在一邊,輔助系統一掃描,就知道王熙鳳果然沒有生病,之所以睡著了是被餵下了具有安眠作用的藥物。

她輕輕一笑,這種藥物也就是對紅樓世界的土著居民有效果,因為他們本身體質就差,而且也沒有太大抗藥性,若是拿到帝國時代,這種藥大概也就只剩下綠色無汙染這一個優點了。

在王子騰驚詫的目光中,楚天舒伸出手握住了王熙鳳的手,微型針劑從她指間刺入了王熙鳳的血管,迅速向著她全身擴散,將安眠藥物的作用很快驅散。

“縣主這是還會醫術嗎?”王子騰先是提起了心,可是看見王熙鳳仍舊一動不動,才放下心來,忍不住諷刺了楚天舒一句。

“略通一二。”楚天舒仿佛沒有聽出王子騰的諷刺一樣。

“那不知道縣主方才摸脈有何結論?”

“結論就是王熙鳳同學的風寒馬上就好了。”楚天舒站直了身體,不疾不徐地說。

“荒唐。”王子騰嗤笑。

他的話音剛落,床上的人突然轉了轉頭,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縣主!”

看見楚天舒,王熙鳳差點喜極而泣。她被囚禁在院子裏,每天不能出門,想要傳遞消息讓人來救她都做不到。方才更是有幾個粗使仆婦湧上來按手按腳,硬是灌了她一碗藥。要不是她告訴自己冷靜,既然王子騰還想要讓她入宮,就不會殺了她,王熙鳳都以為自己要被毒死了!

現在突然醒來,看見縣主站在眼前,她根本沒辦法分辨這是真還是夢。

“王熙鳳同學,你既然沒有生病,為什麽不去學院上課?”楚天舒沈下臉問。

王熙鳳看見一邊黑著臉的王子騰,一下子明白了什麽,連忙起身穿鞋:“院長,是學生不對,我這就收拾一下去上課。”

王子騰冷冷看著王熙鳳:“鳳哥兒,你可要想清楚了。”

“叔父,我想得很清楚了。”王熙鳳手快腳快,自己去屏風後換了衣服,匆忙挽了發髻,就要跟著楚天舒走。

王子騰看著王熙鳳這恨不得立時離了王府的樣子,心中怒火升起。她可知道她這一走,王家很可能就面臨著分崩離析的危險?王家養了她這麽多年,她走的時候竟然一點兒留戀都沒有?

尤其是看見王熙鳳下意識地躲在楚天舒身後,把楚天舒這個來歷不明、意圖可疑的外人當成保護,反而把他這個親叔父看做蛇蠍一樣,更是讓人氣怒攻心。她就這樣分不清楚親疏遠近?

眼看著楚天舒拉著王熙鳳就要往外走,王子騰伸手就攔在了楚天舒面前:“縣主就這樣把人帶走,有些不妥吧?”

“王大人不是說王熙鳳同學感染風寒在家休養嗎?她現在已經痊愈,學院的課程卻缺了好幾天,不能再拖了,我帶她回去補課,有什麽不妥?”

“在王家把我王家的人帶走,總得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咦?”楚天舒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記得當初王大人可不是這麽說的。當初是王大人你親自將王熙鳳同學帶到我那兒,誠懇請求讓我給她一個特殊名額,我看著王大人的面子,又見王熙鳳同學雖然年紀大了可是卻聰明靈敏,才收下了這個學生。如今王大人怎麽說的好像是我要搶人一樣?”

王子騰一時語塞,可是看著楚天舒就這樣帶走王熙鳳,卻實在是無法忍受。他伸手就去抓藏在楚天舒身後的王熙鳳,卻在中途被楚天舒架住了手腕。

“有話可以說,動手就不太好了吧。”楚天舒臉上掛著冷淡的笑容,手臂一抖,王子騰就感覺到一股大力湧來,將自己推得向後退了好幾步,等他站穩身體時,楚天舒已經帶著王熙鳳走出了門外。

安成縣主果然是一個高手!不過十三歲,就能夠精通這麽多東西,連武功都比他這個習武數十年的武將還要高,怎麽可能沒有來歷?但是到現在來說,不知道多少人調查過她的出身,都只能查到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秀才女兒,這絕對有問題!

王子騰按捺住自己想要將全府護衛都叫出來搶回王熙鳳的沖動,目光陰冷地看著楚天舒和王熙鳳的背影越走越遠。

直到楚天舒的馬車駛離王家,王熙鳳才松了口氣。她真害怕縣主不想得罪叔父,就放棄她。

“多謝院長。”王熙鳳在馬車內向楚天舒道謝。

“你做什麽了被你叔叔關起來不許出門上學?”

王熙鳳一肚子委屈,把自己的遭遇跟楚天舒訴說了一遍:“我原以為叔父送我去學院是想要讓我讀書上進為王家爭光,所以我一直努力不懈,想要做一個人人皆知的優秀女官。誰知道到頭來,在他心裏,我仍然是一件能夠拿去取悅皇帝的物品……”

“物化女子的思想歷史悠久,自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可是現在既然已經有人開始出來用實際行動反對,就遲早會有一天讓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女子也有獨立的人格和自我,也同樣能夠實現自我的價值。”楚天舒安撫王熙鳳,“你就是其中走在前列的一員,千百年後也許史書上都會有你的名字,稱讚你是最早的覺醒者。”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猶豫,不要放棄,和我們一起來為這天下千千萬萬仍舊被人當成物品的女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聽著楚天舒的鼓勵,王熙鳳用力點頭:“院長,我會努力的!”

不過下一刻,她就有些沮喪:“但是,我得罪了叔父,以後他一定不會給我交學費,不會給我月例銀子了,我怎麽辦呢?”

楚天舒笑:“我正想跟你說呢,你願不願意在課餘時間裏來幫我的忙?有很多事情我自己處理不完,正需要找一個助理呢。當然,我會給你薪水的。”先讓她做一個對外事務的助理,然後慢慢就能培養出一個外聯司司長了!

把王熙鳳帶回學院,秦可早就準備好了,給她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以及各種日常所需的物品,以後就算是不回王家她也能夠好好生活。反正王熙鳳是王子騰自己送來的,而且“天地君親師”中,師對弟子也是有管理權的,王子騰就算是想要折騰,也折騰不出什麽來。

王熙鳳被帶領著來到了自己的新住處,這是一個很小的院子,只有三間上房,東西兩間廂房。

不管是在金陵還是京城的王家,這樣的小院子都是給有點臉面的下人居住的,她從來沒有住過這麽狹窄的地方。但是現在王熙鳳心裏卻沒有半點兒嫌棄,反而有種開始新生活,踏入新世界的興奮。

因為她兼職院長助理的身份,秦可還給王熙鳳撥了兩個雜役宮女照顧她的起居。而楚天舒發給她的薪水,只要她不想著過那種奢侈無度的生活,也足夠花銷了。

想到楚天舒對她的種種幫助,王熙鳳心中感激,覺得自己只有努力學習才能回報,所以收拾好院子之後,就開始認真地讀書,一直看到天都快黑了才停了下來。

兩個雜役宮女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正在院子裏一邊幹活一邊聊天。大概是看著天都黑了她房間裏還沒有燈火,以為她不在,甚至還說到了王熙鳳身上。

王熙鳳剛想出聲斥責她們無禮,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讓她震驚的消息。

“你知道嗎,她說那天跟我們吃的都一樣,就是在這位王小姐化妝的房間裏有點渴,偷偷喝了那杯王小姐沒有動過的茶水,結果就拉了大半天的肚子!”

“茶水還能拉肚子,那她得多嬌貴?”

“你是不是傻啊!我可告訴你,我是從宮裏出來的,見多了這種手段。有些不得寵的嬪妃實在是山窮水盡了,就敢給一宮主位下藥,給自己搏一個出位的機會。這哪裏是什麽茶水不新鮮,明明是茶水不幹凈!還不知道這王小姐擋了誰的路呢!”

外面的宮女在說什麽,王熙鳳已經聽不見了。那天元春表姐的舉動一下子浮現在她的眼前,元春表姐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眼神,都清晰地重現在她腦海裏。

難怪那天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猶豫著不肯喝元春端過來的那杯茶!原來茶水中被賈元春動了手腳!

要是以前,說不定王熙鳳現在就已經沖出去找賈元春算賬了,可是剛剛經歷了王子騰把她軟禁在家的事情之後,王熙鳳已經知道自己沒有退路。現在她沒有任何證據,就這樣在學院裏鬧事,吃虧的不僅是賈元春,還有她自己。

賈元春不是當了教務司司長嗎,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而在楚天舒的房間外,謝鯤正和她對坐,漫不經心地說:“我已經安排人將賈元春曾經想要算計她的事情透露給了王熙鳳。”

“你這又是何必?”

“你現在把學院裏的事務都交給了她們幾個,我猜之後你多半就不太管這些瑣事雜務了,可是你看不上的東西,她們說不定還要爭個頭破血流。若是被她們三個擰成一股繩,背著你聯起手來,把你架空了也不一定。”謝鯤冷靜地說。

他才不是因為王熙鳳那天抱著仙師不放而報覆呢,他哪有這麽小心眼?

“所以你就要在這對表姐妹之間埋下一根刺,讓她們永遠不可能真正結成同盟?”

因為賈珍的事情,秦可對賈家不會有什麽好印象;可是賈元春和王熙鳳卻是姑舅表姐妹,要是聯手起來壓制秦可,以後學院被誰掌控還不好說。凡事總要未雨綢繆,不能等到事情發生了再去處理,到時候人心亂了,傷害造成了,很多事情都晚了。

他的仙師大人不能臟了手,他卻不怕。很多人都罵他是皇帝的惡犬,其實在他的心裏,他只是仙師一個人的惡犬。

楚天舒笑著問:“你就不怕她們兩個內鬥起來,耽誤了學院的發展?”

謝鯤搖頭:“不會。”這兩個女子都算是聰明的,她們都需要學院。學院可以沒有她們,她們卻不能沒有學院。所以就算是內鬥,也會註意分寸,否則惹怒了楚天舒,她們兩個都沒好果子吃。

“好吧。”不管怎麽說,謝鯤都是為她著想。涉及到權力的事情,內鬥也是無法避免的,只要控制在一定的程度內,楚天舒也可以假裝沒看見。

謝鯤提醒楚天舒:“這次你得罪了王子騰,我怕他會在背地裏算計你。”

楚天舒輕笑:“怕他作甚?”在原著中,皇帝都把王子騰明升暗降,後來還讓他暴斃在回京的路上,可見皇帝對他十分忌憚。這樣的人,她就算對上了,也不用擔心。太上皇都能殺,他還不敢殺?

謝鯤說的沒錯,安成縣主不顧王子騰的反對,強行將生病的女學生從王家帶走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皇家教育學院和楚天舒一下子就成了京城上下熱烈討論的話題,自然也引起了一些早就對楚天舒不滿的反彈。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個來自江南小城的女孩子如此異軍突起,占據大眾視野,得到皇帝重視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看見女官的出現,看到原本應該安分守己呆在後宅的女子開始拋頭露面。很多男人都不能做官呢,什麽時候輪到女人來做官了?讓女人騎在男人頭上,這天下還有規矩可言嗎?

於是有幾個禦史就跳出來,在朝堂上彈劾安成縣主以妖邪之技,亂天下倫常,長此以往,世風日下,貽害無窮。皇帝早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天,謝鯤更是早就在暗地裏監視著那幾個最後可能出頭的禦史,當場就扔出了一大摞資料,全都是這幾個禦史自己私德不修,家人違法亂紀的證據。

幾個禦史嚇得跪在地上磕頭請罪,還是被當場拖出去扒了官服治罪。

皇帝的態度如此強硬,那些指使禦史出來試探的背後大佬也都一個個收起了獠牙,閉緊了嘴巴。

在戶部工作的女官也在預料之中地遭到了某些人的刁難,但是這幾個女孩子並沒有忍著不吭聲,而是搜集了證據直接上告到了戶部尚書面前,反而將那幾個老吏掃地出門。被開除的一個忍不住在路上辱罵女官時,還被女官當街痛打了一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路人紛紛拍手叫好。

皇家教育學院的女生都是母老虎!這個話題比那些對楚天舒的攻擊更令人感興趣,很快成了男人們之間開玩笑的一個梗。

賈璉就郁悶起來了。

如果說皇家教育學院的女生是母老虎的話,那他的未婚妻一定是其中最大的一只。別人打的是辱罵自己的男人,她打的是自己的未婚夫。

要是以後成了親,一言不合,他卻是那個被暴打的一個,那他不就要成了全京城的笑料了?

被可怕的未來壓得腳步沈重的賈璉在聽到元春來拜訪他的時候,臉色並不太好看,不過元春的表情也不比他輕松多少。

兄妹兩個對坐默然半天,還是賈璉先開口問元春:“大妹妹今日找我有何事?”他已經隱約察覺到那天元春派人來恭喜他,說王熙鳳很優秀要上臺講話是給他挖了坑,再加上後來謝鯤警告他賈府二房想要將大房取而代之,這會兒看見元春,他心裏只有冷漠。

元春這些日子也試圖跟祖母溝通,跟祖母講講縣主所說的道理,賈母卻不太能聽得進去。在賈母眼裏,安成縣主不過是一顆耀眼的彗星,根本無法持久,跟著安成縣主的人多半沒有什麽好下場。當初答應讓元春去皇家教育學院任職教員,還是因為元春說那裏能夠遇到皇帝,可以給皇帝留下好印象。

現在也是因為不想給皇帝留下元春做事半途而廢的印象,賈母才沒有如王子騰一樣阻止元春繼續去教育學院。

但是在賈母看來,元春最好還是能夠進宮為妃,這才是一條最好的通天大道。

更令元春難過的是,她的哥哥賈珠和父親賈政之間爆發了一場爭吵,兩個人都氣得不輕。

賈珠說他寧願靠著自己科舉入仕養活一家,也不願意在背後用什麽手段來搶奪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爵位。

賈政罵他不孝,說若是無人襲爵,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當初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聲名?讓賈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要為大局著想。

王夫人更是苦勸賈珠,跟賈珠分析利弊。說若是爵位落在大房頭上,以大伯的為人,肯定會很快就把家裏弄得烏煙瘴氣,不但不能提攜家族,反而會招來禍端。而他們二房就會和那些小官家庭沒有什麽區別,賈珠再也不能說是國公之孫——雖然王夫人沒有明白地說出口,他們一家也都知道,那樣賈珠只能是一個工部五品小官的兒子了。

元春看著他們的爭執,心中十分痛苦。

從感情上來說,她想要自己哥哥繼承爵位,雖然已經不是公爵,可好歹也是勳貴世家,不會被人看不起;可是從理智上來說,她知道這些都不過是浮萍,根本無法改變賈家已經越來越危險的命運。

可是,就連平時最寵愛她信任她的祖母都聽不進去她的勸諫,她的父母就更不可能聽她的話了。

整個賈家就像是坐在一輛沖向懸崖的馬車上一樣,元春明明看見了馬車傾覆、車毀人亡的命運,她大喊著想要讓同車的親人一起拉住馬車,親人們卻根本不當回事,仍舊在車廂中爭執吵鬧,各行其是。

元春想到了賈珠,對這個哥哥這次的德行原則十分敬佩的元春,剛剛開口就被賈珠打斷了。賈珠引經據典地教育了元春一番,大意就是說女孩子就應該貞靜守禮,當初她要求去教育學院任職就已經於禮不合,現在妄自議論家族大事,更不是一個女孩子該做的事情。

賈珠認為元春應該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閨房裏,好好練習針黹女紅。以後嫁個好人家,好好相夫教子就夠了。至於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男人處理。

想來想去,元春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夠幫她拉住馬車的人,最後只能來找賈璉這個比她大不了幾個月的哥哥。

“璉二哥,你不覺得咱們家現在十分危險嗎?”元春想聽聽賈璉是什麽態度。如今對外界了解比較多的賈府子弟,也就是賈璉了。要是他也一無所知,那這個家族真的就是無可救藥了。

賈璉哼了一聲:“你說什麽危險?是家父每天做的那些子事情,還是令尊背後搞的那些勾當?反正叔叔嬸娘已經住進了榮禧堂,這賈家遲早是二房的,這些事情也不必跟我來說了。”

元春擡起眼睛看了看賈璉,心中松了口氣,好歹家裏還有一個清醒一點的人。

“我和大哥都沒有這個意思。”換言之,賈政夫妻的態度就不用說了。

“所以我今天來,就想要和璉二哥你商量商量,如何把事情處理好,既不會讓大房失去爵位,又不會讓賈家走向滅亡。”

………………

休沐日,王熙鳳從教育學院跑出來到附近的街上去溜達,卻意外地看見了一個認識的人。看著賈璉居然拐進了一個懸掛著紅燈的院子裏,王熙鳳氣得人都要炸了。

雖然知道男人風流是常事,可是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她還是接受不了!

在街角轉了兩圈,王熙鳳還是決定順從本心!

她推了推頭頂上的金冠,幸虧自己出門就習慣男裝,今天非要讓賈璉知道知道她的厲害不可!

握著手中的馬鞭,王熙鳳大步走進了院子裏,扔給了追上來的老鴇一塊銀子,順利地進入了大堂。

詢問了龜公,很容易就找到了在樓上包廂裏喝酒的賈璉。

看著賈璉左擁右抱的樣子,王熙鳳上去就把桌子掀翻,酒菜淋漓全都澆到了賈璉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賈璉和元春的年齡大小沒有定論,作者就隨便選了一個,設定賈璉比元春大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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